現 在 的 我

凡是有過出庭經驗的人，不管是原告、被告或證人，大概都會有同樣感想：台灣法官的問案態度實在太差。

我有次出庭，進庭前律師特別提醒：「這個法官很兇，等下講話要注意點」，我本來並不以為意，但看到法官進庭時擺著一張臭臉，心裡已覺得毛毛的，等到她開口問案，才終於體會律師提醒的是什麼。

在一個多小時的庭訊過程中，原告、被告每次開口還沒講兩句話，就被這位像吃了炸藥一樣的女法官厲聲制止或糾正，連作筆錄的書記官也因為打錯了幾個字，當場被她痛斥。我碰過許多問案態度不佳的法官，但卻從未見過這種兇厲得像羅剎一樣的法官。

但問案態度不佳的羅剎法官，最多祇讓當事人覺得尊嚴受損，有些法官卻是因辦案違失，而讓當事人的訴訟權益受損，這種法官比羅剎法官更讓人民對司法產生負面評價。

以宜蘭地院法官陳嘉年為例，他雖然連犯三項辦案違失：其一，遲延發送卷宗，影響人民求償權益；其二，被告已被逮捕，卻未撤銷通緝；其三，審理未成年人性侵案時，既未通知社工出庭，也拒絕讓未成年被害人家長陳述意見，但司法院人審會卻認為陳法官所犯違失，連「情節輕微」都不構成，否決了地院院長黃瑞華所作的申誡處分，而改以「令飭注意」這個不痛不癢的決議結案，氣得黃瑞華辭院長以示抗議。

黃瑞華一向是司法界的焦點人物，她曾是九○年代法院改革運動的成員之一，審理四汴頭案時當庭諭令收押伍澤元，更讓她一炮而紅；這幾年她批評陳瑞仁起訴陳水扁違憲，反對扁案併案審理，並且反對長期押扁，雖然讓她備受爭議，但這次她以辭職抗議司法院人審會官官相護，卻應該給予正面評價。

人審會職掌法官升遷與懲處，去年二月，台北地院有位家事法庭法官，因為開庭時對當事人態度不佳，而被人審會決議申誡；沒想到事隔才一年多，同樣的人審會卻對連犯三項辦案違失的法官網開一面，開庭態度不佳可申誡，辦案違失卻縱放，人審會懲處標準前後寬嚴不一，公信力當然會大受損傷。

司法院人審會與檢察系統的檢審會，在九○年代司法改革運動中，都曾出現過結構性的重大改變，「民選」的人審會與檢審會委員，這幾年也確實發揮了制衡「官派」委員的角色功能。

但人審會的「民選」委員，比檢審會「民選」委員所佔比例稍低，而且人審會委員都是法官，也比檢審會更缺乏所謂的「民主可問責性」(democratic accountability)，在人事升遷與懲處時，難免會出現學者所說的「法官寡頭專制」的弊病，人審會這次否決黃瑞華的處分建議，其實祇是這項弊病的冰山一角而已。

歷任司法院長都曾經喊過「司法為民」的口號，當法官的人也都知道人民才是司法之本的道理，但司法系統中卻仍然充塞著那麼多問案態度不佳與辦案違失的法官，這些恐龍法官、羅剎法官以及視人民訴訟權益如無物的法官，卻是司法為民這句口號的反諷。

賴浩敏院長現在該做的事，並非挽留黃瑞華，而是應立刻檢討人審會的結構與運作，強化這個組織的「民主可問責性」，否則，即使〈法官法〉完成立法，遲早還會出現另一個黃瑞華。